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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佛子的榻上僵著身體,無法入睡。

和自在殿裏無處不彌漫的檀香味不同,佛子整潔的床榻上,並沒有過重的檀香味,只有非常、非常清淡的氣息,像是蓮香。

佛子的被褥也是舊的,被漿洗過的皂角的味道充盈著鼻尖,而我睡在其中,簡直如同置身火爐,被緊縛住,被烘烤著。

我睜著眼,在昏暗中盯著帳頂發呆。

佛子應該已經入眠了,我能聽見他平穩淺淡的呼吸,就在距離我不足一丈的地方。

我忽然有些後悔,今夜不應該答應佛子留在這裏的。

因為我留在這兒,佛子就得把床榻讓給我,堂堂無量宗佛子,竟然要睡在地上,還讓一個合歡宗的弟子睡在自己的床上。

我感到愧疚,越發睡不著了。

長久地保持一個姿勢實在不是很舒服,我忍不住翻了個身,過了一會兒,又翻了一個身。

“怎麽了?”佛子的聲音突然傳過來,微啞的,有著朦朧的困意,像是被我吵醒了。

我一動不動,企圖蒙混過去。

沒想到長孫鶴沒等到我的回答,反而掀開被子,從地上的床鋪站起身,走了兩步到我榻邊。

我聽著他的動靜,一時間全然僵住了。

佛子站在我身邊,伸出手給我掖了一下被子,而後問:“是否睡不著?”

我朝他的方向看去,但室內實在昏暗,我只能借著窗外的月光,隱約瞧見佛子似是低頭看著我。

我又察覺到那陣不知從何而來的緊張,不帶腦子地開口接了一句:“我……渴。”

佛子在榻邊靜靜站了片刻,轉身走開了,我望著他模糊的身影,聽著動靜,見他像是走到了書桌邊,伸手倒了一杯茶,然後端回給我。

“唔……”我從榻上坐起身,道:“謝謝。”

佛子怎麽都不用點燭呢?

視線不清,我只能摸索著擡手去接長孫鶴的那杯茶,不料卻接了個空。

“我來。”佛子說,語氣依舊平緩溫和。

我尚且沒有明白,這個他來是要來什麽,就感到唇邊微微一熱,佛子將茶遞到了我嘴邊。

我被佛子餵了幾口茶。

迷迷糊糊中,我只心想,這茶放了那麽久,竟然還是熱的。

無量宗的器物真是不錯。

喝完茶後,我往後退了一退,搖頭示意自己喝好了。

長孫鶴於是將茶收回去,下一刻,他忽然做了一個我意想不到的動作——

佛子擡起手,我感到唇上很輕地被壓了一下,又被溫熱的指腹撫過。

長孫鶴沒拿帕子,用手給我擦了擦嘴。

*

我三更半夜逃出了青雲山。

用“逃”這個字眼其實不是很恰當,畢竟我是和佛子說宗門有急事,才離開的。

但又只有“逃”字,才能形容我此時一團亂麻的心緒,和慌不擇路的舉動。

我不知道佛子有沒有看出我的羞窘,但我已然顧不上那麽多。

因為我有種強烈的直覺,不能再留在佛子的房間裏。

——我怕發生什麽不可控的事情。

長孫鶴……是佛子,是無量宗的修士。

無量宗與其他門派不同,更與我們合歡宗截然相反,宗門裏的大師們從來都是禁欲守己,一心專註修煉,只為濟天下蒼生,不會為其他事情分去心神。

我走在青雲山下山的小路上,心既亂且慌。

腦海裏一會兒是自在殿供奉的十二座金身佛像,一會兒是佛子那雙無比美麗的湛藍色眸子,一會兒是無量宗的傳說,一會兒又是師父的教誨。

師父說,緣深緣淺,事在人為。

我……我竟然害怕與長孫鶴的緣分越纏越深。

我心裏頭想著事,一顧莽頭往山下走,不小心被路邊的碎石塊絆了一腳,眼看著就要摔倒在地。

就在這時,我突然被人從後面抱住了腰,將我拉住站穩。

我茫然轉過頭,與謝滔黑中帶紅的魔眼對視。

“終於發現了?”謝滔揚了下唇角,沒什麽笑意地笑道:“我還以為你得回到合歡宗才會發現我呢。”

“你……”我糊塗了:“你什麽時候來的?”

“我什麽時候來的?”謝滔的笑容越來越危險,語氣幾近咄咄逼人:“容香,自你從長生門出來,我就跟在你身後,你有那麽一時半刻察覺到我的存在嗎?”

我當然沒有。

我今天一整天都失魂落魄的。

“看你這副樣子,”謝滔捏住了我的下巴,左右打量了我,哼笑道,“和舊情人敘完舊,又眼巴巴跑來找長孫鶴。怎麽樣?佛子親手餵的茶好喝嗎?你怎麽不把人睡了再跑呢?”

我一驚,下意識脫口而出:“你偷看我們?”

“我用得著偷看?”謝滔的笑容已經完全從臉上消失了:“以我的修為,長孫鶴既然不特意設屏障,什麽動靜不是由得我聽?”

我臉上火燒火燎起來。

魔頭就是不要臉!

“所以你為什麽跑出來了?”謝滔嗓音低沈,冷冰冰的模樣:“長孫鶴親了你,還是摸了你?”

我難以忍受他對佛子的言語褻瀆,當即反駁:“沒有!佛子只是……只是屋裏太暗了,他不小心碰到我……的臉。”

謝滔這下是真的笑出了聲。

“容香,你是在裝傻嗎?”他垂著眼看我,魔眸裏的血紅色更甚:“長孫鶴是無量宗中修為第一人,你以為和你一樣熄了燭火什麽都看不見?”

謝滔靠近了我,低低道:“你在黑暗中每一絲表情變化,每一次呼吸起伏,他都看得清清楚楚,聽得明明白白。”

“你說——”謝滔盯著我,伸手理了理我淩亂的領口,輕聲問,“他今晚,都看見過什麽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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